新官上任仪式,免新礼
即使在今天,大学新生欢迎仪式上也有很多因学长行为过火造成意外事故,而引起人们广泛关注的现象。朝鲜时代严苛的新官上任仪式跟现代新生欢迎仪式比起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新晋官员来到所属部门后,连末位之席都得不到。前辈官员们根本不把他们看作同僚,甚至不把他们当成人看,而称他们为“新鬼”。免新礼结束之前,新晋官员们要涂脂抹粉,衣衫褴褛,在每一个前辈面前接受各种羞辱。“新鬼” 来到面前的时候, 前辈官 员会故意背对而坐,以表示并未将对方当人来看。宴会之上,新晋官员邀请 前辈官员参加宴会也会遭 到拒绝。肉体上的痛苦和 巨额宴会费用甚至让有的人干脆放弃了仕途。但是,免新礼是任何新晋官员都 无法逃避的一环。众所周知,李栗谷先生就曾因为 无法接受免新礼制度而辞官归田。
朝鲜时代的新晋官员被称为“新来”,解脱“新来”的最后一个仪式就是免新礼。在五十日之内如果没有举行免新礼的话,就无法担任官职。古往今来,进入精英集团的通过仪式一般都很严苛, 朝鲜时代的免新礼就是在当时的首席精英集团—文科及第者中实行的通过仪式。 这个仪式中蕴含着两个含义:一是新晋官员 朝鲜时代“免新帖”实物,记录了前辈们通过了进入特权阶层的独 对新人郑良臣提出的准备各种宴会用品 的要求。 木桥,二是未来将要肩负国家重任的精英们走到了一起。经历严苛的通过仪式,官阶秩序得到确立,同僚意识得以强化,工作效率也会随之提到。 高丽时代末期,年轻的权门世族子弟们可以随意获得官职,为了压制他们的气势,免新礼便产生了。
当时,免新礼是如何进行的呢?首先,新晋官员要拜访所属部门的前辈官员,不过总是不受待见吃闭门羹。 虽说贿赂仆人可以将自己的名片送进去,但仍有很多人接连五十多天都无功而返。所有的资深官员都签名同意之前,新晋官员要反复登门拜访。在这一过程中,“许参礼”仪式也同时进行。所谓的“许参”就是指可以同席而坐。宴会的菜肴都是从“三” 开始的, 如上了清酒三瓶就会配上三条鱼, 肉和水果、拌菜 也都是各三盘。 如此酒过五巡后, 再按照“五”来准备菜肴。 照此酒过三巡后,再按照“七”来准备菜肴,直到数字变成“九” 才算结束。
这个宴会上还有种类繁多的罚酒方式。除了罚喝酒之外,人们还将受罚者全身涂满泥巴、脸上贴上污物、打扮得像民间艺人一般来寻乐;或者冬天将受罚者推入水中、夏天将其置于烈日之下, 进行肉体上的摧残;甚至还会对受罚者进行殴打,或者让受罚者模仿壁虎在厨房抓蜘蛛的样子, 然后强行灌入污水;或者把 穿戴纱帽冠带的受罚者推入满是淤泥的池中令其捉鱼;有时还找来疯女人的小便强迫受罚者喝下。 更有甚者,让受罚者将其父母 姓名写在纸上烧掉并吃下灰烬。这种折磨人的手段真可谓登峰造 极,因为在传统社会,侮辱父母姓名是一种奇耻大辱。
上述各种行为都是为了挫去“新来”的锐气。 朝鲜时代后期形成了出身低下者不能被称为“新来”的社会风气, 所以 在当时如果没有人招呼自己去参加免新礼是一件很惭愧的事。 在通向仕途的最后一道关卡“免新礼”当天,新晋官员们的“契会”组织也建立了起来。当天的情形会用图画的形式记录下来, 与会者每人拿走一张。流传下来的“契会图”就是这样的图画, 类似于现在的纪念照。 在朝鲜时代, 从某种意义上看, 这样 的“通过仪式”, 促进了一种较为健康的官僚文化的确立和传承。
若非文科及第,文酒会上露面也是妄想
朝鲜时代, 文科出身者的官职和门荫出身的官职是不一样的。换句话说,就是从制度上阻止了门荫官员获得重要官职的 可能,文臣被授予机要职位——包括授予文科及第者的“四馆” ( 艺文馆、成均馆、校书馆、承文院 )以及弘文馆、承政院等中 央核心部门职位, 这里的参下官( 九品至七品 )职位只有四十几个。剩余的一百四十六个参下官职由文科出身者和非文科出身者来共同担任。
因此,门荫官员在任职期间参加科举考试的事例也不少。他们如此看重科举考试的原因有两点:一是可以通过科举得到晋升,二是官场上存在文科官员将门荫官员边缘化的现象。
文科出身者会定期举行“文酒会”。 因为他们一般都聚集在“四馆”,因此酒会主要以这四个官署为中心来举行。酒会上文科前辈们不管官位高低都被尊称为“先生”。 而与会者如 果没有那张红纸( 文科合格证 ),即使是达官显贵也不能被称 为“先生”,只能被称为“大人”,这是从高丽时代就形成的风俗。因此,没有红纸的人会故意避开这种斯文之会,也许就是因为不愿听到“大人”这种称呼吧。领议政黄守身和左议政南智都曾以卓越的行政能力令天下叹服,但二位都是靠门荫步入仕途的,也许觥筹交错时他们会感叹一番陈年旧事,以酒化解没能参加科举考试的遗憾吧。
入仕才成人?
人们常说的老话中有一句叫“韩国人太喜欢乌纱帽了”。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的评价,而是有着非常深远的渊源,是根植于传统社会的官僚文化之中的。在这种官僚文化影响下,人们为只有步入仕途, 才能活得体面。 这与现在的人们不考虑自己却一心为子女付出的做法是相通的, 那种绝不让自己的孩子去种田的信念可以说就像宗教信念一般坚定。 这正向我们展现了先祖们 对官僚权威的孜孜以求,不过实际上他们也很可悲。
权威是靠职位和年龄累积起来的阶梯式存在。韩国社会推崇权威是必然的,因为传统的儒家教育就是在人们的头脑中灌 输忠义孝悌的道德观念,并让长幼有序的社会秩序在不知不觉中根植在人们心中。 因此韩国人习惯了看重年龄和职位的序列文化以及等级文化。家中长男要比弟弟出色,要比弟弟继承更多的财产,这正是家长制的核心。
在这种文化的熏陶下,以称呼为例, 韩国人对于年长者的尊敬随处可见,而对于年幼者的照顾则鲜有所闻。 如“哥哥” 和“姐姐”的称呼在韩语中划分详细, 而“弟弟”与“妹妹” 的称呼却只有一个。外国人在学习韩国语的时候,觉得最难学的就是复杂的尊称。而呼称的严格也是以长者为尊的权威至上 主义和等级文化的产物。 因此, 韩国人秉持的就是一种维护长者尊严, 并且对上依 附奉承、见机行事的处世原则,认为个人的内在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如何看待自己, 因此总是活得心力交瘁。韩国人还喜欢和周围的人比较,将别人的成功归结为运气,而自己却无法超越。 看见别人成功自己就要较之成功数倍才扬眉吐气。 韩国有句俗语叫做“堂兄弟置田眼红肚饿”,艳羡之中也有一种“见贤思齐”的追求意识。 以此为基础的权威至上主义和等级文化 因此也不一定总是消极的。当时的经济能够在短时间内蓬勃发 展, 其动力正是森严的等级文化, 这一点是无法否认的。以上就是传统时代官僚文化所造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