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衰落时期(战国)
燕昭王治下的燕国,堪称全盛,故史籍有“全燕”、“钜燕”之说;后继者若能踵武昭王,并发扬光大,那么燕国嗣后的发展将不可限量。但是,这仅仅是一厢情愿的美好的“历史的假设”而已,后来的历史事实无情地颠覆了这一美好的假设。燕国自昭王以降,国势逐渐衰落,直至一落千丈、日薄西山,终亡于秦。
一、 田齐反攻
惠王中计
正当乐毅在前线冲锋陷阵、大军势如破竹之时,燕国后院却顿起变故。在位三十三年而又颇有作为的一代贤君——燕昭王逝世了。继位的是燕昭王的儿子(即燕惠王),这一年是公元前279年。
燕惠王为太子时,就与乐毅有隙。齐军统帅田单闻讯后,心下窃喜,乃行反间计于燕,宣言说:“齐王已死,城之不拔者二耳。乐毅畏诛而不敢归,以伐齐为名,实欲连兵南面而王齐。齐人未附,故且缓攻即墨以待其事。齐人所惧,唯恐他将之来,即墨残矣。”(《史记·田单列传》)燕惠王果然中计,随即解除了乐毅的兵权,以骑劫取代了乐毅。乐毅情知不妙,便奔走赵国。
田单复国
田单见反间计已然奏效,兴奋之余,仍然不敢掉以轻心,又一步一步地设下圈套,让骑劫也一步一步地钻入圈套而不自觉。
田单先是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于庭”,飞鸟盘桓翔舞于即墨城池上空,随后俯身下食,“燕人怪之”。田单于是扬言,“神来下教我”,又令城中人佯称“当有神人为我师”,并且“每出约束,必称神师”。田单此举,其目的有二: 于齐而言是稳定军心、自壮军威;于燕而言是迷惑敌人、瓦解军心。接下来,田单又扬言:“吾唯惧燕军之劓所得齐卒,置之前行,与我战,即墨败矣。”燕人闻之,果如其言,尽劓齐国降卒之鼻。田单后又扬言:“吾惧燕人掘吾城外冢墓,僇先人,可为寒心。”燕人于是又掘墓焚尸。齐人目睹燕人劓鼻、掘墓、焚尸,莫不痛哭流涕,怒火万分,急欲出战。经过这两次考验,田单深知齐人可用,“乃身操版插,与士卒分功。妻妾编于行伍之间,尽散饮食飨士”(《史记·田单列传》)。
为了进一步迷惑燕人,田单令甲卒皆伏于内,而使老弱女子登城,并派遣使节约降于燕。燕人以为齐人已无斗志,都欢呼“万岁”。田单又收民金,得千余镒,派即墨富豪献与燕将,“即墨即降,愿无虏掠吾族妻妾”,燕将大喜,一一答允,“燕军由此益懈”。田单又收得牛千余头,悉披以五彩龙文之缯衣,缚兵刃于牛角,束油脂芦苇于其尾。凿城数十穴,夜纵牛,烧苇端,壮士五千人随其后。火牛怒奔燕军,燕军大惊,视牛皆龙文,所触尽死伤。五千壮士衔枚击之,“而城中鼓噪从之,老弱皆击铜器为声,声动天地”。燕军震恐大骇,纷纷败走。齐人夷杀燕将骑劫,又追亡逐北至于河上,所沦陷的七十余城复属齐国(《史记·田单列传》)。这,就是历史上颇负盛名的“火牛阵”。
齐人于是迎襄王于莒,入居临淄(今山东临淄北)。齐王封田单于安平(今山东临淄东北),号安平君。齐人复国,任命田单为相国。
燕人这一败,将燕昭王、乐毅、苏秦等人苦心经营长达三十年之久的大好功业尽皆付诸东流水。真可谓: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付了东逝水,空悲切。
乐毅拒召
乐毅奔走赵国后,赵封之于观津(今河北武邑东南),号望诸君。燕惠王对当初以骑劫代乐毅后悔不已,又怨恨乐毅降赵,担心赵用乐毅而乘燕之弊以伐燕,于是派人责让乐毅:“将军过听,以与寡人有隙,遂捐燕归赵。将军自为计则可矣,而亦何以报先王之所以遇将军之意乎?”(《史记·乐毅列传》)
乐毅在报燕惠王书中回顾了燕昭王礼贤下士,信任、重用自己的知遇之恩,以及伐齐行动的势如破竹,“以天之道,先王之灵,河北之地随先王而举之济上。济上之军受命击齐,大败齐人。轻卒锐兵,长驱至国。齐王遁而走莒,仅以身免;珠玉财宝,车甲珍器,尽收入于燕。齐器设于宁台,大吕陈于元英,故鼎反乎磿室,蓟丘之植、植于汶篁。自五伯以来,功未有及先王者也”,然后又述说自己之所以要离燕归赵的原因,“臣闻之,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昔伍子胥说听于阖闾,而吴王远迹至郢;夫差弗是也,赐之鸱夷而浮之江。吴王不寤先论之可以立功,故沉子胥而不悔;子胥不蚤见主之不同量,是以至于入江而不化。夫免身立功,以明先王之迹,臣之上计也;离毁辱之诽谤,堕先王之名,臣之所大恐也;临不测之罪,以幸为利,义之所不敢出也。臣闻古之君子,交绝不出恶声;忠臣去国,不洁其名。臣虽不佞,数奉教于君子矣。恐侍御者之亲左右之说,不察疏远之行,故敢献书以闻,唯君王之留意焉!”于是,燕王又以乐毅子乐閒为昌国君,而乐毅往来复通燕,最后卒于赵。
公孙操弑君
燕惠王七年(前272),燕相成安君公孙操弑杀燕惠王,拥立其子为武成王。这一年,秦、魏、楚、韩以“定乱”为名,趁火打劫,共伐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