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在图书市场上颇受欢迎、风头正健的“全文全注全译”丛书家族又添一重量级品种。详备精准的注释，可以帮助读者理解生僻古汉语的意思，了解当时的历史社会背景，对于理解作品有相当之助益。流畅而信雅的译文，实现经典古籍的无障碍阅读。
　　二、全面反映了唐代多元文化背景下社会生活的大千风貌，成为展示唐代社会文化的一面镜子。
　　三、这两部小说集讲述了很多离奇有趣的故事，以荒诞不经的经历、妙不可言的文笔和宛转的叙事风格吸引读者。
　　四、作为上承六朝，下启宋明，直至清代传奇小说的重要作品，《玄怪录》中的许多故事成为明清小说的材料来源，如《杜子春》《张老》被改编为拟话本，收入《三言》，《郭代公》《刁俊朝》的情节被《西游记》《醒世姻缘传》等长篇小说袭用。

　　《玄怪录》，唐代传奇小说集，牛僧孺撰。原十卷，今本一卷。其中所收作品，多托言隋唐以前事。记唐代之事，亦以德宗贞元以前者为多。《续玄怪录》，古代中国传奇小说集﹐因续牛僧孺《玄怪录》而得名。撰者李复言。生卒年﹑籍贯均不详。《新唐书？艺文志》著录此书 5卷。据《郡斋读书志》记载﹐原书分仙术﹑感应等三门。现存南宋尹家书籍铺刻本﹐4卷﹐23篇﹐不分门类。

　　林宪亮（1980-），男，山东梁山人，文学博士，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小说与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1项，主持省哲学社会科学项目2项，在《中国典籍与文化》《红楼梦学刊》《文史知识》等刊物发表论文30余篇，出版学术专著1部，编注科普1部。

版权信息
前言
玄怪录
卷一
杜子春
张老
裴谌
卷二
韦氏
郭代公
卷三
尼妙寂
党氏女
崔环
卷四
柳归舜
崔书生
来君绰
曹惠
卷五
滕庭俊
元无有
顾总
周静帝
卷六
刘讽
董慎
袁洪儿夸郎
卷七
张左
萧志忠
李汭
南缵
卷八
侯遹
巴邛人
刘法师
刁俊朝
古元之
卢公涣
卷九
齐饶州
齐推女　附
吴全素
掠剩使
卷十
开元明皇幸广陵
叶天师
许元长
王国良
张宠奴
叶氏妇
马仆射总
卷十一
华山客
尹纵之
王煌
岑曦
李沈
补遗
杜巫
崔尚
郑望
元载
魏朋
岑顺
韦协律兄
苏履霜
景生
崔绍
卢顼表姨
狐诵通天经
续玄怪录
卷一
杨敬真
辛公平
凉国武公李愬
薛中丞存诚
麒麟客
卷二
卢仆射从史
李岳州
张质
韦令公皋
郑虢州（马匋）夫人
薛伟
卷三
苏州客
张庾
窦玉妻
房杜二相国
钱方义
卷四
张逢
定婚店
叶令女
驴言
木工蔡荣
梁革
李卫公靖
补遗
李绅
韦氏子
延州妇人
琴台子
唐俭
马震

　　牛僧孺（780—848），字思黯，安定鹑觚（今甘肃灵台）人。隋仆射奇章公牛弘的后裔。祖父牛绍，父亲牛幼简，官职均卑微。牛僧孺于贞元二十一年（805）中进士，元和三年（808）贤良方正科对策第一。长庆年间官至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开成三年（838）拜左仆射，会昌二年（842）贬至循州员外长史。大中元年（847）召还，任太子少师。卒于大中二年（848），追赠太子太师，谥文贞。
　　牛僧孺是中唐“牛李党争”的牛党领袖。两党政治争夺战始于唐宪宗，持续长达四十年之久，以至唐文宗感叹道：“去河北贼易，去朝中朋党难。”（《旧唐书•李宗闵传》）在“牛李党争”过程中，牛僧孺虽然受到李党的政治攻击，但因其为人正直，还是受到了人们的敬仰，僧孺“贞方有素，人望式瞻”（《旧唐书•牛僧孺传》）。
　　牛僧孺好学博闻，爱好文学，工于文笔，青年时代就有文名，可惜文集未传于世。《全唐文》辑其文一卷，共十九篇；《全唐诗》辑其遗诗四首。在文学创作方面，牛僧孺最突出的成就是撰写了一部志怪小说集——《玄怪录》。
　　在唐代小说中，有许多名篇，例如蒋防《霍小玉传》、元稹《莺莺传》、陈鸿《长恨歌传》、白行简《李娃传》、沈既济《枕中记》、李公佐《南柯记》、李朝威《柳毅传》、袁郊《红线传》、裴铏《聂隐娘传》等。这些小说比《玄怪录》的影响都要大，但《玄怪录》与它们相比，不同之处在于，它是作为一部小说集的形式出现的，并且还是唐代最重要的小说集。“造传奇之文，荟萃于一集者，唐代多有，而煊赫者莫如牛僧孺之《玄怪录》”（鲁迅《中国小说史略•唐之传奇集及杂俎》）。《玄怪录》中的一些单篇故事，对后世也产生了较大影响。
　　学界一般认为《玄怪录》是牛僧孺早年的作品，但《玄怪录》中也有极少数小说，例如《党氏女》，至少创作于唐文宗太和三年（829）以后，此时牛僧孺年事已高。《玄怪录》最有可能的是大部分创作于牛僧孺的青年时期，少数作品创作于他的晚年时期。
　　牛僧孺的《玄怪录》在当时就产生了一定的社会影响，模仿之作甚多。“僧孺既有才名，又历高位，其所著作，世遂盛传。而摹拟者亦不鲜。”（鲁迅《中国小说史略•唐之传奇集及杂俎》）《续玄怪录》就是一部直接受《玄怪录》影响而创作的小说集。关于它的作者李复言，生平不详。中唐时期，有一个与白居易同时期的李复言，钱大昕《十驾斋养新录》卷二十“李谅”条载：“唐长庆四年，李谅为苏州刺史……谅字复言，尝官中丞。”这个李谅，字复言，贞元十六年（800）进士及第，官至岭南节度使，卒于太和七年（833）。此人究竟是不是《续玄怪录》的作者李复言，没有更多的资料可证实。
　　《续玄怪录》中的故事发生年代大多数在元和年间（806—820），也有晚至太和年间（827—835）的，其思想内容和表现手法也与《玄怪录》大体相当。
　　《玄怪录》《续玄怪录》是两部很有特色的文言小说集，它们深刻地反映了佛、道二教思想对那个时代的人们所产生的巨大影响。
　　道教在唐初被立为国教，道教思想在唐代社会自然影响很大，但事实上，当时佛教也很兴盛，甚至在多数时期佛教的影响超过了道教。佛、道二教的思想潜移默化地对当时的人们产生了深刻影响，反映到文学方面也是如此，唐代诗歌、小说中有许多作品反映了人们对佛、道二教的尊崇，还有许多反映佛、道二教思想的故事。“宗教与文学常常会不由自主地联姻，前者刺激后者的想象，并提供大量神奇瑰丽的意象，因此，尽管文学家未必都是宗教的信徒，但仍然会受到宗教的影响，而一旦文学家受到了宗教的影响，便又往往会出现宗教式的思维、情感、意象不断渗入文学领域的现象，使文学作品极为浓重地表现出这种与宗教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感情色彩、意象群落”（葛兆光《道教与中国文化》，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376页）。佛教建构的阴间地狱、审判机构、残酷刑罚以及它所倡导的因果报应、六道轮回等观念，给予了小说家丰富的想象；同样道教建构的仙境以及长生不老等理念，也给小说家以奇异仙境的遐想。
　　一、道教思想对《玄怪录》《续玄怪录》的影响
　　（一）凡人入仙境
　　《玄怪录》《续玄怪录》中反映道教思想的故事多为凡人偶入仙界或者被仙人引入仙境。例如《杨敬真》中的杨敬真在某一天晚上被仙界的使者迎到蓬莱，“倏然间，已到蓬莱。其宫阙皆金银，花木楼殿，皆非人世之制作”。再如《张老》中的韦义方在张老的指引下进入仙界，领略仙境的神奇世界，“景色渐异，不与人间同”。
　　（二）人仙相遇及相恋
　　《玄怪录》《续玄怪录》中还有人仙相遇、人仙相恋的故事。例如《崔书生》中的书生与王母的第三个女儿玉卮娘子短暂相恋、结婚。《张老》中的张老在最初出现时的相貌、身份皆极为平凡，只是一个种菜的老者，但他其实本为神仙中人，娶了凡界的妻子，后来离开凡间，共住仙界，他的相貌也变得年轻、英俊，“仪状伟然，容色芳嫩”。
　　（三）道教的法术
　　《玄怪录》《续玄怪录》中的故事还涉及道教思想的意象，如长生不老、乘云驾鹤、上天入地、凤凰麒麟、神奇法术、奇异仙境等等。《杜巫》中的杜巫服食了一位道士给的一粒丹药，从此就没了食欲，“容色悦怿，轻健无疾”。但杜巫当上刺史后，却设法清除了体内的丹药，后来他又想炼制这种丹药，最终没有成功。《开元明皇幸广陵》中叶仙师施展法术，使身在长安城的唐玄宗与杨贵妃等人瞬间乘云到达了广陵的上空，观赏了广陵上元节的夜景，“俄而虹桥起于殿前，板阁架虚，阑楯若画……于是帝步而上之，太真及侍臣高力士、黄幡绰、乐官数十人从行，步步渐高，若造云中。俄顷之间，已到广陵矣”。
　　二、佛教思想对《玄怪录》《续玄怪录》的影响
　　（一）佛教的因果报应
　　《玄怪录》《续玄怪录》中有许多故事重点反映了佛教中的因果报应思想，其他诸如六道轮回、戒律等也有体现。《崔绍》写崔绍因枉杀三只猫，被捉拿至阴间受审，由于崔绍家两代人长期供奉一字天王，一字天王在阴间助他开脱罪行，崔绍也答应抄写佛经回向给受害者，从而得以返回阳间。《薛伟》讲述了薛伟在病重时，魂魄变成了一条鱼，他以鱼的视角讲述了它被渔夫钓住，后又被厨子杀死的过程。这则故事宣扬了佛教倡导的慈悲与戒杀。《驴言》讲述了驴与张高、王胡子之间前生今世存在的债务关系，最后都得到准确无误的偿还，宣扬了佛教的六道轮回以及欠债必还、丝毫不爽的因果报应思想。
　　（二）地狱中的酷刑
　　《玄怪录》《续玄怪录》中还展示了佛教观念中存在的地狱中的各种酷刑。这酷刑既是对受罚者的一种惩罚，同时也是对做坏事者的一种威慑。《崔环》中的崔环在阴间“人矿院”见证了各种酷刑，令人毛骨悚然，“其中有付硙狱者，付火狱者，付汤狱者”。崔环还亲身经历了其中的一种酷刑，他“被拽扑卧石上，大椎椎之，痛苦之极，实不可忍。须臾，骨肉皆碎，仅欲成泥”。由此可见，这种震撼力和威慑力不言自明。再如《王国良》讲述了一个名叫王国良的官吏常常以言辞羞辱他人为能事，后来因此在阴间受到了杖刑，返回阳间后背部仍有杖痕，“袒而视之，满背黯黑，若将溃烂然，四际微紫，欲从外散”。王国良“从此见戒，不敢复怒矣”。
　　（三）阴间中的种种不公
　　阴间本应是公平、公正的，但实际上《玄怪录》《续玄怪录》中所描写的阴间存在着种种弊端，诸如请托盛行、公然索贿、徇私枉法等丑恶现象。例如《吴全素》中吴全素在阴间时，两个小吏公然向他索贿，“我皆贫，各惠钱五十万，即无虑矣”。再如《卢顼表姨》写了一只小花狗死后在阴间成了一位漂亮的女子，并嫁给了阴间的李判官，她为了报答主人的养育之恩，向李判官求情，使主人返回阳间，并大大延长了她的阳寿。尽管这个故事宣扬了因果报应的佛教观念，但更重要的是揭示了本来应该公平的阴间，也存在徇私舞弊，竟然可以徇私延长他人的寿命。“某今为李判官别室。昨所嘱夫人者，即某也。冥司不俞其请，只加一纪，某潜以改十二年为二十，以报存育之恩”。《董慎》讲述了兖州佐史董慎，因秉性公正率直，精通法律，被邀请赴阴间帮助他们处理上级施加影响的棘手案件。“藉君公正，故有是请。今有闽州司马令狐寔等六人，置无间狱。承天曹符，以寔是太元夫人三等亲，准令递减三等。昨罪人程翥一百二十人引例，喧讼纷纭，不可止遏”。这些所谓阴间存在的种种徇私舞弊的现象，实际上影射了人世间的种种不公。
　　《玄怪录》《续玄怪录》是作者精心撰写的小说集，其内容丰富多彩、情节引人入胜、语言质朴。特别是在叙事手法上有着自己独特的地方，也擅于学习模仿前人的叙事技巧。
　　一、安插“见证人”或“叙述者”
　　学界常常拿《玄怪录》中的《元无有》作例子，以兹证明《玄怪录》的虚构性。此故事讲述故杵、烛台、水桶、破铛变化成人的形象，各具衣冠，吟咏自述，见证者为“元无有”，暗示故事原本子虚乌有，是出于作者的虚构。“僧孺性坚僻，而颇嗜志怪……其文虽与他传奇无甚异，而时时示人以出于造作，不求见信；李朝威李公佐辈，仅在显扬笔妙，故尚不肯言事状之虚，至僧孺乃并欲以构想之幻自见，因故示其诡设之迹矣”（鲁迅《中国小说史略•唐之传奇集及杂俎》）。其实，《元无有》在《玄怪录》中并不具有代表性，《玄怪录》的叙事特点总体上是作者主观追求故事的真实性。作者为追求所谓的真实性，其故事的主人公多是隋唐时期的历史人物，涉及的年号、地名、官职等都是真实、准确的。除此之外，一般还会在故事中安插一个“见证人”或“叙述者”，其目的是为了让读者相信这则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幽怪录》十一卷，唐陇西牛僧孺撰。载隋唐神奇鬼异之事，各据闻见出处，起信于人”（高儒《百川书志》卷八）。例如《卢公涣》讲述了一群盗墓贼在一处古墓中发现许多奇异的现象，包括墓穴中先后出来两个人对盗墓贼进行警告，盗墓贼不听，最后墓中忽然暴发洪水，淹死了盗墓贼。如果这个故事就这样结束，那么就会因为没有“见证者”而会被认为是虚构的，不真实的，因此，作者安排了其中一个盗墓贼因会游泳而得以逃生，并到官府自首，交代了盗墓的始末，作者也就得知了这个故事。“两扇欻辟，大水漂荡，盗皆溺死。一盗解泅而出，自缚诣官，具说本末”。再如《萧志忠》讲述了一群深山里的动物在某一个夜晚，被玄冥使者告知它们将会死于萧志忠的狩猎，于是它们便行动起来请严四先生出谋划策，最终通过刮大风、下暴雪的方式，使萧志忠取消了打猎，动物们躲过一劫。这个故事的“见证者”是一个因得病而滞留在山上的樵夫，“先一日，有薪者樵于霍山，暴疟不能归，因止岩穴之中，呻吟不寐。夜将艾，似闻谷崒有人声。初以为盗贼将至，则匍匐于枯木中”。他目睹了这里发生的一切，所以才有了作者能够记述这则故事发生的经过。在安插见证人这一点上，《续玄怪录》比《玄怪录》更为常见和直接。例如《梁革》写一个医术高超的郎中梁革将一个“死去”的歌姬成功医活的故事，这则故事是由作者的一个朋友转述的，而这个朋友的大舅与梁革又相熟，所以作者才得知此事，并记录了下来，“其年秋，友人高损之，以其元舅为天官郎，日与相闻，故熟其事而言之，命余纂录耳”。再如《钱方义》讲述了钱方义偶然遇到厕神郭登，并通过抄经的方式，帮助郭登在阴间获得了越级升职，李复言之所以能够知道，是因为钱方义的堂兄告诉了他此事的详情。“（李）复言顷亦闻之，未详其实。大和二年秋，与方义从兄及河南兄不旬求岐州之荐，道途授馆，旦夕同之，宵话奇言，故及斯事，故得以备书焉”。
　　二、“游冥必返”的叙事原则
　　《玄怪录》《续玄怪录》中有许多赴阴间游历的故事，或者称之为游冥故事，这些故事有一个共同之处——游冥必返。这种叙事模式一般是主人公因病重或其他原因进入阴间，数天后又返回阳间，得以复活。因为如果不复活就没有了“叙述者”或“见证人”，那么，故事的真实性或说服力将会受到质疑。换言之，故事是由“见证人”“叙述者”亲身经历或耳闻，而绝非作者的杜撰。例如《崔环》中的崔环，《王国良》中的王国良，《董慎》中的董慎，《南缵》中的崔督邮，《吴全素》中的吴全素，《马仆射总》中的马总，等等，都是如此。
　　三、通过“梦境”进行预示
　　《玄怪录》《续玄怪录》中还有一种使用较多的叙事方法，就是通过“梦境”预示将要发生的事。例如《韦氏》中韦氏女通过梦境预知了自己的一生，包括她的丈夫人选及其仕途、祸患等，后来都一一应验了；《薛中丞存诚》中的门吏梦到御史中丞薛存诚被一群僧人“迎走”，僧人说他原是须弥山东峰静居院罗汉大德，因说错话而被贬至凡间五十年。过了数日，薛存诚果然死了，死时五十岁。通过“梦境”进行叙事，后来也逐渐成为中国古代小说家常用的叙事手段。
　　四、对前人叙事方式的模仿与借鉴
　　凡人游览过仙境，或深山，或密林，然而他们再回去寻觅时，却无迹可寻。这种叙事方法，应该是受到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的影响。《杜子春》中杜子春修仙未成，回家后又返回修炼之处，“行至云台峰，无人迹，叹恨而归”。《张老》中的韦义方再去寻找张老深山中的住处，“到即千山万水，不复有路”。《柳归舜》中的柳归舜偶然漂至洞庭湖的君山，他进入深处发现一处“世外桃源”，离开后，“后却至此，泊舟寻访，不复见也”。
　　《玄怪录》《续玄怪录》作为志怪小说集，述异尚奇是其主要特征，几乎所有篇章都运用浪漫主义手法，但拨开其玄虚的面纱，其实也是对唐代世情民风的真实描绘，具有相当的民间性和社会影响力，对当时和后世的影响都比较大。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定婚店》。这篇小说讲述杜陵的年轻人韦固，想早点成亲，多方求婚而终无所成，韦固偶然见一位老人向着月光翻阅书籍，但不识其字，十分疑惑，后来得知老人是阴间主管天下婚姻的冥神，只要他将男女双方用红绳子系住他们的脚，“虽仇敌之家，贵贱悬隔，天涯从宦，吴楚异乡，此绳一系，终不可逭”。后来韦固的曲折婚姻，验证了这位老人所言非虚。“千里姻缘一线牵”即来源于此，“月下老人”或“月老”也逐渐成为媒人的代称。这种婚姻由上天所注定的思想，在中国古代社会影响颇大。凌濛初在《初刻拍案惊奇》卷五《感神媒张德容遇虎凑吉日裴越客乘龙》中说：“话说婚姻事皆系前定，从来说月下老赤绳系足，虽千里之外，到底相合。若不是因缘，眼面前也强求不得的。就是因缘了，时辰未到，要早一日，也不能勾。时辰已到，要迟一日，也不能勾。多是氤氲大使暗中主张，非人力可以安排也。”《红楼梦》第五十七回“慧紫鹃情辞试莽玉，慈姨妈爱语慰痴颦”，薛姨妈对黛玉、宝钗说：“我的儿，你们女孩家那里知道，自古道‘千里姻缘一线牵’。管姻缘的有一位月下老人，预先注定，暗里只用一根红丝把这两个人的脚绊住，凭你两家隔着海，隔着国，有世仇的，也终久有机会作了夫妇。这一件事都是出人意料之外，凭父母本人都愿意了，或是年年在一处的，以为是定了的亲事，若月下老人不用红线拴的，再不能到一处。”这些都反映了由《定婚店》所形成的“月下老人”的典故以及所包含的婚姻思想，得到了中国古代社会的普遍认同。
　　《玄怪录》最早著录于北宋庆历元年（1041）官修书目《崇文总目》小说类，其后《新唐书•艺文志》小说家类、《郡斋读书志》小说类、《宋史•艺文志》小说类皆著录。南宋尤袤《遂初堂书目》、曾慥《类说》著录为《幽怪录》，盖为宋人避赵玄朗（大中祥符五年，宋真宗追尊赵玄朗为“上灵高道九天司命保生天尊大帝”，庙号圣祖，玄、朗二字均需避讳）的名讳而改，后来许多书目沿袭了这一书名，例如《百川书志》《红雨楼书目》《四库全书总目》等。李复言《续玄怪录》，最早著录于《新唐书•艺文志》：“李复言《续玄怪录》五卷，李复言撰。”南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亦有著录。牛僧孺《玄怪录》、李复言《续玄怪录》原书已经亡佚，它们的单篇故事散见于宋代以来的各种类书或小说集中，其中《太平广记》最多，有三十余篇，《类说》有二十余篇，《说郛》《五朝小说》《唐人说荟》等书里也收录了数篇。现存最早的《玄怪录》刻本是两种明刻本——陈应翔刻本与高承埏稽古堂刻本，它们分卷不同，但都是四十四篇故事。陈应翔刻本《幽怪录》四卷，附《续玄怪录》一卷；高承埏稽古堂刻本《玄怪录》十一卷，附《续玄怪录》二卷。现存最早的《续玄怪录》刻本是南宋临安府太庙前尹家书籍铺刻本《续幽怪录》，此本不分卷，共二十三篇故事。
　　我们此次出版《玄怪录　续玄怪录》，以高承埏稽古堂刻本为底本，参校陈应翔刻本及《太平广记》等书，并吸收了程毅中先生2006年在中华书局出版的《玄怪录　续玄怪录》的点校成果。
　　由于本人学识有限，难免会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敬请读者批评指正！
　　林宪亮
　　2018年冬于长春

　　【题解】
　　本卷共三篇。《杜子春》讲述了富家浪荡子弟杜子春，荡尽家产，备受歧视，有一个老者屡次满足他对金钱的需求，他又屡次败光家业，最后看破物欲，跟随着这位老者前往昆仑山上炼丹修仙。老人告诉他，在此过程中，不管遇到任何事，都不得开口说话，因为他所看到和经历的都是虚幻的。杜子春成功经受住了神将威胁、鬼怪作祟、天地异变、妻子受难等考验，最后却不能忍受他变成女人后，其孩子被摔死的惨景，不禁失声。此时老人现身，一切恢复原来的状态。杜子春学仙未成，遗憾终生。《张老》讲述了一个名叫张老的老头儿，靠种菜为生，地位卑微，然而他却坚持向仕宦之家的女儿求婚，最后竟成功了。因受到世俗偏见的歧视，他与妻子便搬到深山中居住。后妻子的哥哥去山中探望他们，发现张老乃神仙中人，居处也如仙境，见到许多神奇景象。岳父家还得到了张老的多次接济。《裴谌》讲述了裴谌、王敬伯、梁芳相约为道友，入山修道。梁芳早死，王敬伯不堪修炼之艰辛，中途放弃，进入仕途。最后只有裴谌坚持了下来。做官后的王敬伯汲汲于富贵，不可一世。王敬伯一次偶遇裴谌，裴谌邀请王敬伯到他家做客，并向他展示了神奇之术，将他的妻子瞬间从千里之外邀至宴会现场演奏乐曲。后来证实此事并非虚幻，令王敬伯夫妇大为震惊。故事旨在说明做事贵在坚持，任何事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同时也告诫那些做官的人，不要颐指气使。
　　杜子春
　　杜子春者，周、隋间人。少落魄①，不事家产，然以心气闲纵，嗜酒邪游②，资产荡尽，投于亲故③，皆以不事事故见弃④。方冬，衣破腹空，徒行长安中，日晚未食，彷徨不知所往，于东市西门，饥寒之色可掬⑤，仰天长吁。有一老人策杖于前⑥，问曰：“君子何叹？”子春言其心，且愤其亲戚疏薄也⑦，感激之气发于颜色⑧。老人曰：“几缗则丰用⑨？”子春曰：“三五万则可以活矣。”老人曰：“未也，更言之。”“十万。”曰：“未也。”乃言：“百万。”亦曰：“未也。”曰：“三百万。”乃曰：“可矣。”于是袖出一缗，曰：“给子今夕⑩，明日午时俟子于西市波斯邸⑪，慎无后期。”及时，子春往，老人果与钱三百万，不告姓名而去。
　　【注释】
　　①　落魄：放荡不羁。《魏书•尒朱仲远传》：“大得财货，以资酒色，落魄无行。”
　　②　邪游：不正当的游乐。
　　③　亲故：亲戚和老朋友。《后汉书•冯衍传》：“西归故郡，闭门自保，不敢复与亲故通。”
　　④　事事：做事。《韩非子•内储说上》：“吾知吏之不事事也，求簪三日不得之；吾令人求之，不移日而得之。”见弃：被抛弃。汉东方朔《七谏•初放》：“王不察其长利兮，卒见弃乎原野。”
　　⑤　掬（jū）：用两手捧。置于“可”后，指可以用手捧住。多用来描写景色鲜明或情绪充溢，例如笑容可掬、娇憨可掬。
　　⑥　策杖：扶杖。三国魏曹植《苦思行》：“策杖从吾游，教我要忘言。”
　　⑦　疏薄：疏远淡薄。《晋书•荀豫章君传》：“自以位卑，每怀怨望，为帝所谴，渐见疏薄。”
　　⑧　颜色：面容，脸色。《论语•泰伯》：“正颜色，斯近信矣。”
　　⑨　缗（mín）：穿钱的绳索。借指成串的铜钱，每串一千文。
　　⑩　给（jǐ）：供给。《史记•高祖本纪》：“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
　　⑪　午时：旧称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一点为午时。俟（sì）：等待。《诗经•邶风•静女》：“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波斯：今伊朗的旧称。邸（dǐ）：旅舍。